陈清欢是被人摸醒的。
被摸的人醒。
炙热粗糙的大手沿着她的额头一路摸下去,耳边也随即传来男人粗重的呼吸声,公鸭般的声音低低传来:“三嫂,从今往后,你,你就是俺媳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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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清欢惊出一头冷汗。
母胎单身三十多年的她,连个男朋友都没有,谁在喊她三嫂?
她这是在做梦吗?
身下硬邦邦地,她摸了摸,不再是她舒适柔软的大床,而是粗糙起球的涤纶面料的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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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国内顶级服装设计师的她,对床品一向很讲究,即便是住酒店也会随身携带自己贴身的纯棉三件套,绝对不会让自己随意睡在这种劣质低廉的被褥上,这种合成纤维的面料细软,耐疲劳程度低,最容易起球。
等等,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到底是哪里?
影影绰绰的天光透过蓝色粗布窗帘的缝隙里挤了进来,陈清欢看不清对方的脸,只是依稀能分辨出身边是一张模糊的男人的脸庞,她下意识地一把抓住那只正探向她脖颈的那只咸猪手,用力一掰,那人立刻蜷缩着滚到炕边,扑腾一声掉到了炕下,杀猪般的嚎叫声瞬间传来:“救命啊,杀人了!”
“笨死了,连个女人也对付不了。”黑漆漆的角落里,吴秀芬不耐烦的声音低低传来,“你赶紧的,大呼小叫的,算什么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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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眠药是她亲手下的。
不信煮熟的鸭子能飞了。
“大嫂……俺,俺胳膊断了。”公鸭嗓哭喊道。
手腕处火辣辣地疼,他一点都不想女人了,他觉得他要死了。
“你不是喜欢她吗?”吴秀芬抬手戳了戳他,小声道,“我告诉你哈,过了这村没这店了,药效过了你更没戏了,这天都快黑了,要是咱爸回来,你就没机会了。”
如果两人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睡了,谅她陈清欢也不敢声张,只有乖乖就范的份。
但要是用强的话,别人不说,公公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说不定会弄死楚四儿。
陈清欢听着两人的谈话,心里咯噔一声,迅速坐起来,一把扯开厚重的窗帘,大片橙色的霞光肆无忌惮地洒了进来,墙上糊着半旧的报纸,大幅的明星画,油腻腻的电灯绳,陈旧的写字台,还有门边挂着的被撕掉三分之一的日历,日历上触目惊心的数字提醒着她,现在是一九九四年四月七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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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间,不属于她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让她头痛欲裂。
这个跟她同名同姓的陈清欢今年十八岁,高三上半年就跟村里的楚承安订了婚,订婚后不到三个月,楚承安就死了,听说死在了外地,楚家人连面都没有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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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当地的风俗来说,出了这样的事情,要么退婚,要么征得女方家里人同意,把女方接到家里来当女儿养几年,然后再招个上门女婿,延续男方的香火。
楚承安他爸楚俊西选择了后者。
这么荒唐的习俗,陈清欢的爸爸陈志长竟然答应了,因为他欠了楚家一万块钱正愁还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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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娘徐芳生性包子,不敢说半个不字,还劝陈清欢认命,说这是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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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清欢就这样连学校也不去了,稀里糊涂地住进了楚家。
楚俊西也没食言,满世界地给她物色上门女婿的人选,不看家境,只要人老实就行,唯一的条件就是将来生的孩子必须姓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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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刘月香面对花骨朵般的陈清欢,却起了别的心思,觉得陈清欢与其在她家里招个养老女婿,便宜了外人,不如嫁给她儿子楚四儿,楚四儿出生时缺氧,整个人傻乎乎地,成天跟在大姑娘小媳妇身后嘿嘿嘿地傻笑,即便楚家出再多的聘礼,也没有姑娘愿意嫁这么个二傻子。
刘月香担心陈清欢不肯,就伙同大媳妇吴秀芬,想让楚四儿来个霸王硬上弓……
想到这里,陈清欢抄起窗台上的鸡毛掸子握在手里,别说吴秀芬了,就是她跟楚四儿加起来,也未必能打得过她,当年她可是他们学校小有名气的散打亚军。
她陈清欢从来都不认命,她的命运捏在自己手里,谁也别想摆布她!
这是什么狗屁人家,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能做出这等禽兽之事来。
吴秀芬见陈清欢从炕上爬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扶起坐在地上的公鸭嗓,催促道:“四儿,别怕,我给她下了药,抵抗不了多久的,大嫂帮你按住她……你忘记娘跟你说的话了……”
刘月香说她去喊陈家人来做个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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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时候生米做成熟饭,她陈清欢不愿意也得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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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四儿咬咬牙,腾地起身站了起来,脸红脖子粗朝陈清欢扑了过去。
他娘说,只要他睡了陈清欢,这媳妇就是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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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清欢侧身一闪,扬起鸡毛掸子狠狠地朝他脖子后打了下去。
一招制敌!
楚四儿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
吴秀芬吓傻了。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平日里柔柔弱弱的陈清欢竟然一下子就把小叔子打死了,天哪,万一再牵扯到她头上,说她是帮凶,那就坏了,她可不想坐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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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她脸色苍白地去开门,大哭道:“快来人啊,老三媳妇杀人了。”
陈清欢不慌不忙地用鸡毛掸子抵住门,冷冷问道:“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杀人了?”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买卖她从来不做。
她犯不着去打死一个傻子。
“你,明明是你,是你打死了四儿……”吴秀芬指着她,颤声道,“你,你个丧门星,未过门就克死了我家老三,要不是公公可怜你,把你接到家里来住,你早就被村里的唾沫星子淹死了,你在这个家里白吃白住不说,还趁着家里人不在,厚颜无耻地跑到小叔子房间里勾引他,小叔子不愿碰你,你就动手打死了他,你,你个毒妇,你怎么能下得去手!”
话音刚落,只听啪地一声,吴秀芬脸上顿觉火辣辣地,无比震惊地看着陈清欢,她竟然敢打她……待她反应过来,疯了一样扑了上来:“陈清欢,我跟你拼了!”
对付吴秀芬,陈清欢连鸡毛掸子也没用,也不跟她废话,直接把人按倒在炕上,眼疾手快地点住了她的穴位,把她跟楚四儿扔在一起,还体贴地给两人摆了个暧昧的姿势……
如果她没猜错,待会儿该有人来捉奸了,行啊,那就成全他们!
陈清欢迅速起身下炕,穿过院子回了自己住的西耳房。
耳房的己子回西自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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