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官城郊外,松间沙路净无泥。
一辆朴素无华的马车不急不缓地驶过,在落日余晖中渐行渐远。
顾言卿斜靠在车厢内壁,静静凝视着面前的紫檀木茶几出神。
她死过一次,再睁眼时竟回到今日——建昭十六年三月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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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晨,外祖父的亲兵刘武带人寻来,言她是武安侯府被人调换身份的嫡长女,他奉命而来护送她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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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记得,前世是三日后启程回京,途经锦官城郊外松树林时被山寇拦路抢劫,被碰巧路过的谢国公府世子谢景恒出手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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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相遇,她便动心入魔,一见误终身,最后落得个死不瞑目的下场。
老天有眼让她重回今日,她吩咐刘武即刻启程回京,势必要避开前世那场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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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吁!”原本平稳行驶的马车停下,刘武恭敬的声音传来:“小姐,前面有个小村庄,今日天色已晚,不宜再赶路,便在此歇息一宿,明日再进城,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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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他又道:“属下已经着人交涉,使些银钱给村民,腾一间空余的院子。”
“可。”顾言卿淡声应允,在婢女秋月的搀扶下马车。
片刻后,护卫找到间一进院子。她是主子便住进北面的正房,随行的婢女嬷嬷和护卫,分别住进东厢房和西厢房。
用过晚膳后,她在秋月的提议下出去走走,消消食,刚走到东厢房时便听到一道怨怼的声音。
“真是晦气!她怎么不死在外面,免得我们千里迢迢去那鬼地方接她,回程还要匆匆忙忙赶路,真是能气死个人。”说话的人名唤彩儿,是武安侯府大小姐顾婉儿的贴身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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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是夫人的亲生女儿,是侯府正儿八经的主子,她做事岂容下人置喙,既然你我卖与侯府为奴,该当时刻谨记本分。”另一道平静的声音响起,不偏颇哪方,是顾老夫人院里的洒扫丫鬟青榆。
“你在教我做事?你也配!”彩儿冷笑,“何况我又没说错,就夫人把她当宝,也不睁大眼睛瞧瞧,无论是教养仪态,还是学识功课,她哪里比得上大小姐?若说大小姐是天上高不可攀的白云,她就是地上人人可践踏的烂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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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说的兴起,突然被王嬷嬷严厉喝止:“闭嘴!若是再敢胡乱编排小姐,便就地杖毙,这点权利老婆子我还是有的。”
王嬷嬷是夫人的奶娘,已经伺候夫人几十年,忠心耿耿,深受夫人的器重,便是府里的姨娘和小姐都要给她几分薄面,这次是夫人特意命她来接小姐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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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儿被她听了个正着,自然连声告罪,不敢多言。
厢房一下子静下来,倒是秋月心里有些不痛快,说话夹枪带棒,“小姐,这里乌烟瘴气的,我们出去走走,透透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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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屋里几人闻声出来,只见到两人往外走的背影,王嬷嬷剜了一眼彩儿,连忙跟上去。
一路无言,顾言卿临出门又碰到刘武巡查院子,便让他带几个护卫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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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蜿蜒小路往外走,只见家家户户生火做饭,袅袅炊烟缭绕升腾。田野间的农夫也扛着农具往回走,走到村口便能看到孩子带着狗子,翘首以盼等待归家人。
平静安宁,温馨又美好。
温美又。馨好,
顾言卿看得有些楞神,不知不觉走到村外幽静的松树林。
晚间的露水潮潮,阵阵寒风徐来,顾言卿打了个寒颤。
秋月上前给她披上狐裘,轻声道:“小姐,夜深露重,我们回去吧。”
转身,顾言卿刚踏出脚步,就听到松林深处传来短兵相接的声音,她脚步微顿,皱眉看去。
高矮不一的灌木丛挡住视线,看不到人影,前方的打斗之声却不绝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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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是否需要属下前去查探一番?”刘武带着护卫上前,将顾言卿团团围住,面色凝重。
“不必。”顾言卿若有所思,轻轻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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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武略带诧异看她,眼中带着赞赏。世间女子多感情用事,往往为道义礼教束缚,一叶障目,不顾全大局。他方才便做好小姐仗义相助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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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小姐不欲多管闲事,那就得尽快带她离开,免得惨遭池鱼之殃。主意刚定,不待他动作,那边的人已经朝着他们的方向杀来。
被追杀的男子身着玄色锦袍,领口与袖口绣着紫黑色暗纹,上半张脸带着鬼刹面具,露出菲薄的唇,以及一双阴沉冷戾的黑眸,宛如冷面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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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他们让路。”顾言卿沉声吩咐,往旁边避开。
“是。”刘武恭敬应道,挡在她面前。
那边官兵已经追过来,看到顾言卿等人,目露凶光,似要一网打尽,转眼却见他们退避到旁边,并非这贼人的同伙。那为首的官兵不再防备,领着人一攻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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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守已经下死命令,势要取下此人的项上人头,若诛杀不成,他们的头就要被摘下来喂狗。
上百官兵,悍不畏死围杀。
围死畏。杀
刀剑横扫,鲜血四溅,残肢满地。
肢残四地,。溅满
顾言卿眯起眼细瞧,心中暗惊,那人看似险象迭生,却能险之又险避开,出手一刀封喉,身上不沾半滴鲜血,这些官兵不久便会全军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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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儿眸光微闪,一缕杀意乍现,突然开口:“小姐,我们不去擒住那男子,为民除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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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要去?”顾言卿侧目,唇角微勾,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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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素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美谈,这贼人被官兵追杀,必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若小姐仗义相助,必能在官府那里留个好名声。”彩儿暗忖,最好能在混乱中杀死她,完成自家小姐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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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如此深明大义,我便成全你。”顾言卿冷笑吩咐:“刘武,将她丢过去。”
“是。”刘武面色凶煞地拎起彩儿抛向那边的打斗圈,他是身经百战的铁血军人,最是敏感杀气,这丫鬟对小姐心存杀意,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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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准备被扔出去,彩儿连声尖叫,脸上的恶毒算计褪去,又惊又惧。
“我们走。”顾言卿拢了拢披风,看都不看她一眼,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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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彩儿便在回府途中暗杀她,可恨她过于愚蠢,竟相信顾婉儿的片面之词。以为彩儿只是忠心护主,担心她回府威胁顾婉儿的地位,才自作主张除去她。如今想来,若是没有顾婉儿指使,小小丫鬟岂敢生此恶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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厮杀双方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瞬,萧胤持剑的手微晃,没有将人一刀毙命,侧首看去,只见那身披狐裘亭亭玉立的美丽女子翩然转身。
那玉丽,晃首人转这剑了胤惊子故手翩的身持裘美亭方如去其一萧见微刀披突的没的,将亭变,身被命一侧有只来然毙。瞬狐立都女看,
他微眯起眼睛,唇角优雅地勾起,露出略带危险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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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不曾见过如此奇特的女子,面对这等血腥场面还能镇定自若,甚至眼也不眨地抛出婢女送死,然后若无其事离去。
倒是有意思!
只是过于巧合,偏偏这时候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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